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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重晚晴

【朝燕】Secret

算是给【交汇时刻】的后续...本来不知道咋写今天突然有想法了,燕子单方面叙述,写得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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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亚在门口等我的那天正是星期五,虽然我早说过让他不要来,但他还是来了。他站在大门口,高大的身躯很可观地挡住了一部分光线。下班回家的同事们非常知趣地绕过他走开了,在我看来他们就像逃一样。最后的最后,我不能再磨蹭了,于是我拿好手提包,镇定地向外走去。他不出所料地拦住了我,他对我说请你留下来。我说我当然不可能留在这里,我还要回家休息呢,工作单位就是工作的地方。他说燕子你别跟我闹,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抓住了我的胳膊,我们开始僵持。我说了很多废话,绕着弯儿跟他解释他的诉求有多么不可能,但显然他听不进去,手劲逐渐加大,我的胳膊肯定被掐出印儿来了。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西伯利亚熊。我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用的是俄文。

       那天正好阿尔弗雷德,那个美国商人经过。他冲露西亚喊了一声,上前把他扯开。我可不允许有人当着我的面起欺负美丽的女士。他说,也许觉得自己的台词很帅,还冲我笑了笑,我可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呢。我说,谢谢你。然后我从他肩膀旁边经过,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回可真的是逃了。

 

       我走在路上,现在又下起了雨。初冬的雨寒冷潮湿,它提醒着人们要有足够的防御来抵挡这种寒流。现在我走在黄浦江岸边,想到曾经有个人跟我说他的家乡也是这样多雨的气候,在他年少的时候,他经常独自一人撑着伞走在泰晤士河边。那个人有绿色的眼睛,曾经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的眼睛是最纯净明亮的宝石。我们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我八卦的表妹王湾问过我:你和柯克兰交往过吗?我摇摇头。她半信半疑:可是人们都说你们是曾经的情人。根本没有的事,我用这句话结束了谈话。

 

       在多雨的季节里,所有人都好像无事可做一样传着八卦。早上好,春燕。你好。亲切的打招呼的声音,好奇的问候的声音,还有居高临下的声音。打量我的眼神,不解的眼神,还有探究的眼神,等着看我是不是会一个人躲在工作间里,用手帕掩着脸哭起来,或者在暗处为曾经的情人暗自神伤。都看我干什么?在上海这块土地上发生过多少风流韵事,难道还少我这一桩吗?我容光焕发地和所有人打招呼,按部就班地工作。总编把我叫到办公室去。王春燕,你干得很好,年轻的员工没有像你这么出色的。想不想换个职位干干?我升职了,还加了薪。我还做起了记者,见到了更多形形色色有趣或无趣的人。他们邀请我去很多有更多名流出席的场合。从来没有哪一年像今年这样使我得到这么多的报酬。

 

       我走得飞快,一不留神踩进一个水坑,溅了自己一身水。湿乎乎的。我掏出纸巾擦干。王春燕总是最有条理的那个人,本田菊说,永远做好万全准备的冷静小姐。我当然很有条理,任何时候都是。除了有一天,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在柯克兰的宿舍里,因为他回去没多久就发烧了,我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他。临近午夜他终于退了烧,时间太晚,我也没法回去了。那天他的法国舍友不在。留下来,春燕。他微弱的声音在呼唤着我,他从后方抱住了我。你要干什么?我试着掰开他的手,他的耳语却让我乱了心跳。留下来,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永远这样。他说,虽然声音很小。他解开了我的纽扣,熄灭了油灯。那是一个非常黑的晚上,我们一起向着黑暗的最深处坠落、坠落。他的起伏与节律是夜晚的奏鸣曲,我笨拙地应和着他。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贴着他的耳畔问。你不是。他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但会是最后一个。我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作为不断重复的床笫之欢的开始。那是我唯一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唯一一次,这么多年来。

 

       那个香港的男孩子王嘉龙,他甚至还在读书呢。在今年春天,他送了我一串项链。用它来配你的长裙正合适,他有些羞涩地说。我抚摸着光洁的珍珠,想到我已经丢在抽屉深处的镌刻着“Kirkland”字样的尾戒。人们总会留下一些东西来纪念自己有过的爱情,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柯克兰军官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他从来不解释,他是不会解释的那种人,尽管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希望我能握住一双邀请我的手,或者在那个阴沉的雨天我能踏进那间电报局。我有一封未发出的信,烧掉了。留不住的东西到底就是留不住。 基尔伯特说柯克兰回英国去了,走之前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他骗人,马修说,温言软语的告诉我他上周还在税务局里看见柯克兰。我不关心这些消息的真假。那双穿着长靴的、走起路来总是不紧不慢的脚不论踏在哪国的土地上都没有关系,那双淡漠的绿眼睛不管凝视着谁都没有关系,那双总是戴着黑手套的手搅拌的是咖啡还是茶,也没有关系。我想起的不是一个具象化的柯克兰。我对所有遇到的英国人都一视同仁,但我早就学会了在他的同胞身上捕捉他的影子。

 

       我现在在哪里?我在桥上。我没有带伞。为什么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是露西亚。不,露西亚。你根本不应该跟过来。那是个错误,尽管你一而再、再而三请求我留下来,你说这只是个暂停,不应该是终止。你说春燕别闹了,我们回家。你还说了很多。我做过很多错事,但目前为止最后悔的是答应了你的追求,这份后悔甚至超过了最后那天我从柯克兰赤裸的肩头上吐出冷冰冰的话语。你应该追求一个心里像白纸一样的女人,而不是一封残缺的信。我蹲下身子捂住脸,在过去这么久之后头一次哭了出来。那些不解的打量的探究的眼神仿佛再一次包围了我,从上空俯视着我,哭泣的、无处可去的、不知所措的、不再坚强而潇洒的王春燕。在虚空之中有很多双眼睛望着我,却唯独缺少一份绿色。Arthur,Arthur.泣不成声的我,不得不缴枪投降的我,绝不肯服输的我,最后一次喊出了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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