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墨迹__

人间重晚晴

荀郭【飞鸟】①

是性转BG,荀师兄和他的小师妹

预警除了BG之外还有就是作者是个无脑苏

可以接受的话↓↓

======================


        众人皆知荀师兄有个小师妹,快毕业了,临毕业这两年被荀师兄金屋藏娇地爱着护着。但这话只能私下里很不像样地传一传,要是被陈长文听见了,立刻声色俱厉地要辩驳一番。院里人不多,口舌快意乘着风快活,落地去向在哪里就不是系铃人控制得了的了。这话曾经飘到荀师兄本人耳里,据曹子桓说,荀师兄耳朵都没动一下,只稍稍皱了皱眉,古井无波地翻过一页书道:“奉孝身体不好,确实要多看护着点儿。”于是经过艺术再加工,这话演义成了:荀郭不是兄妹胜似骨科。


        郭嘉靠在飘窗上,漫无节奏地敲着窗栏,右手持一本教科书,眼神飘飘地看。春天好时节,该草长莺飞二月天,该出门踏青,该沿河追风筝和卧倒新草地,该把书本作陪衬装进帆布包里,野餐的时候拿出来铺在餐布上,封面低饱和度,一片蓝蓝绿绿色彩,框进镜头里当背景多漂亮,最好再有意无意漏进荀师兄半个侧影来,可惜荀师兄坐得远而规整,相机龇牙咧嘴地吃不进去。

        以上统统只发生在郭奉孝的想像中,因为事实上,这个季节满城杨柳絮飘飞——曹子桓的话,就像棉花厂子炸了一样。荀师兄不许她不戴口罩就出去,更不许走去城郊那么远的地方继续奔走跑动,郭嘉身体虚,这个时候主要体现在一来容易过敏,二来呼吸系统给不上劲,人人都知道也都怕郭奉孝一阵颤抖似的咳嗽。大学初入学体测八百米,副班戏志才看着她飘然苍白的脸色,担心需要找校医院给开个免测证明,郭嘉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说完全不是问题,好在那天身体暂时给了她点面子,没让她逞完强后抖落一阵咳,拆自己墙角。她走到起跑线上。那一排熙熙攘攘挤了十来个女生,都盯着内圈跑道,预备一起跑就自动往同一轨道上合并。体育老师的哨响了。

        一阵细密纷踏的脚步声,戏志才没来得及继续盯着她看,班长满宠过来,说戏志才你去那边室内项目看一下,老师有点事找你。关于咱班同学的事。室内项目在体育馆内,要穿过大半个操场走去另一侧的入口处,戏志才踩过新铺的足球场草皮,操场干净,人声却杂乱:他怎么也找不着郭嘉的影子了。时值初秋,草地上沾着昨夜未褪干净的雨滴,天高云淡,空气里有泛着熟透糖意的味道,他迈过最后一支外圈跑道,登上去室内场馆的台阶。郭嘉她们该快跑完了吧?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惊呼,也许是声源作指导,也许是意外自己有风向标的潜质,他回头那一瞬间一下就找到她了:她倒在深红棕色的塑胶跑道上,裤腿凭空滑上去一截,露出瓷样的脚腕。


        在校医务室里,那个发际线跑到西半球的医生絮絮叨叨,说小姑娘你这样是不行的,身体是自己的本钱,你不爱惜它硬要作强弄坏了也没法补偿呀,好歹是来学医的怎么能这点自觉都没有呢,你看你血压多低。早上吃饭了没?

        吃过了。

        等下输液完了回去休息吧。你班长不给你下午请个假?

        请的请的。戏志才忙应着,大夫您看能开免测证明吗?

        校医院开不了免测啦,有需要赶紧去三甲医院吧。大夫把病历本往他面前一推,光亮的脸上显出熟门熟路的怡然自得神态来。他后来才知道校医院大夫的功用约等于吉祥物,你去求治,他摸着下巴问你:“那你看——你觉得该吃什么药呢?”校医院无功也无过,更多时候像一座桥,一座朴素无饰的木桥,渡人以往对岸去寻求解药:在学长学姐们的概念里,只有开转诊单才需要登校医院年年崭新得不变化的门。


        戏志才好人做到底,捉着一脸无谓的郭嘉挤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去学校的附属医院求份免测证明。走进门诊大楼他先懵了:挂什么科?郭嘉耸耸肩:“那就呼吸科吧。”

        呼吸科门庭若市。正是时令季节,走廊里咳嗽声不绝于耳,戏志才奋力左突右进,才算在攒动的人头中瞧见了荀医生的科室牌号。来得正是时候,上一个人刚出来,里面传声了:“郭嘉!”他赶忙将郭嘉塞进去,跟着迈进一步合上了门。

        科室小,却敞亮干净。荀医生戴着口罩,眼眶下带点青色阴影,他旁边坐一个同样穿白大褂戴胸牌的年轻人,明显是实习生,没戴口罩,专注地在键盘上运指如飞,见他们进来,对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接着转头说:“公达,这份记完了。”这称呼让他们俩都愣了一下,刚递上医疗证和转诊证明的戏志才明显地怔了怔,郭嘉没什么动静,只对那年轻人的胸牌表现出一副兴趣浓厚的样子。荀医生摘下口罩,对他们温和地笑笑:“原来都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这是我小叔,比我小几岁,在这里实习。他叫——”

        “荀——彧。”郭嘉清晰地念着。

        这回轮到荀医生怔了一下,“对,荀彧。第一次能念对他名字的人还是不多见啊。”

        戏志才瞧着荀彧师兄,他是个外表很漂亮洁净的青年,色彩干净而温润。这会儿他正从荀医生手上接过郭嘉的病历本和转诊证明,听到郭嘉念自己名字,抬起头来对着她温和地致意:“郭嘉。”深色的瞳孔让人有想用玉来形容他的冲动。戏志才有一瞬间的恍惚,沉玉无声,不知道这样的风景在郭嘉的眼里,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落了地的。


        很久之后,戏志才在洗漱间水龙头强劲的水流冲击下,在混着洗发露泡沫的水滴刺得眼睛生痛的知觉空隙里,毫无预兆地回想起那个秋天的中午,郭嘉两脚离地坐在阳台上的侧影和此刻的水流一样给肉眼以不能全盘收纳的痛楚。秋天的阳光不灼人,但午后郁郁的亮度也足够让他瞧不清郭嘉的表情。一阵风跑过来,他听见她自得其乐的哼唱。“……so hard to say…turns to grey……”

        你在唱什么?

        最近,每天早课前学校广播都会放的歌。


        戏志才低头看了看她的病历本。结合胸片的诊断结果是慢性支气管炎,这次是急性发作。肺部纹理多而粗细不均。郭嘉倒没任何异样表情,一副了然于胸的习惯样子。她说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慢性支气管炎不每年骚扰来几个月还叫慢性支气管炎么?她说这话时还是漫不经心笑意盎然的,那个他之前所认识的,鬼怪精灵的、跳脱的郭嘉从病气的面具下又浮了上来。她坐在阳台上一边在空气里依次舒张着五根手指,一边告诉他晕倒原不是因为肺的问题。“我那会儿头晕脑胀,眼前全是黑星星——寻常眼前冒的是金星,我那时看到的是黑色,跟手机屏幕坏了之后色彩失灵的黑斑一样。黑星星很有层次感,嗳,3D全环绕呢。然后我伸手去够——就咚地一下扑街了。那不是VR游戏,是假劣的视错觉。”戏志才张了张嘴,想到挂号处指示牌上名目繁多的科室,心思犹犹豫豫,郭嘉仿佛看穿了他,伸出食指竖在两人之间:“老毛病了。查又查不出来,其实今天我本来觉得不必来。”

        你真的去查过?

        我家那儿,能去的医院都去遍了。说来说去就是体质虚嘛,又死不了。你别——真要细究起来,我什么指标都过不了呢,但也不至于连学都上不了,一根丝线吊在半空中过日子。

        戏志才想到红楼梦里评黛玉那句话,先天禀赋不足。他疑心郭嘉也是自小的体弱,但跟一般的体弱又不太一样——差在哪儿,他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她那副全然不在意和自在取用的样子吧。开学才一个月,他已大概领教过郭嘉异乎寻常的精神力。


        风又起来,这次风送来了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和一个玉似的年轻人。荀师兄出现得悄无声息又顺理成章,他站在风口上问,你们怎么不进来等。

        “里面空气不流通,郭嘉头晕。”戏志才说,看见师兄抿了抿嘴唇。几乎是为了对这句话作出应答,荀师兄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抬起郭嘉垂下的手腕,另一只手探询着搭上她的桡动脉处。他们同时保持住一种安静,像秋天走在街上随处可捡的那种天高云淡的安静,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固体,有需要就尽管取用来放置。

        “太虚了。”荀师兄用这样简单的话语作收束,仿佛问题本身繁杂,为了长话短说,只能取要义作解。戏志才默然,郭嘉迎着荀师兄的目光,最后是后者叹了一口气。

        “你不打算想点什么办法养一下身体?”


        就在这时电子播报系统喊了起来,“郭嘉”两字被咬得平板呆直。戏志才跑进去取药,临踏进门时,他又觉得仿佛不放心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事后他问自己为何,她和荀师兄在一块儿有什么不放心的?——逆着光,他仍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郭嘉齐肩的头发在风里只微微颤着,荀师兄站在风来的方向,身影如松竹。荀师兄今年是仍在读本科还是已经读研?师兄不住他们那里,因为从学校到附属医院实在是要太久、太久,地铁咣当咣当晃,深色玻璃上映出郭嘉闭目无觉的脸,他抓着扶手,握住郭嘉的手腕以免得她趔趄跌倒:纤细发凉的手腕,师兄的指腹搭过的地方。师兄,他怎么也念叨起来了,荀师兄——


        荀师兄——荀彧,荀、文、若。

        郭嘉恍然惊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保持着一种扭曲的姿势靠在飘窗上睡着了。她揉揉酸痛的脖颈,暗道运气正好,没让荀师兄发现。她捡起掉落的书本又读了几页,玄关处的声音很轻、很微妙地响起来,咔哒一声,一股春日里活跃的风就钻进来了。

        荀师兄拎回来一袋饱满的食材。她听见他去厨房将材料分类安置好,该冻的冻,该泡洗的接上水浸着,又从冰柜里拖出一包质地沉重的肉放在案板上化着,对于做饭这件事,荀文若事必躬亲。曾经郭嘉拍着胸脯说自己要一展身手,他放她进了厨房,不过多久就被种种诡异声响吓得眼疾手快拉开那道门:一地狼藉尚且可放过,瞩目的是郭嘉右脸上燎起好大一个火泡。他从她手里接下锅铲,角度巧妙地关上了煤气灶,再一看——

        “郭嘉,是炒菜,不是炒油。”


        那以后他没敢再让她挨近厨灶之地半步,就如同他不会放由她在这个空气不好的城市里任性胡来一样。春天里,纱窗一定是选好极细密的,不能由得杨柳絮飘进屋子里,花粉肆虐的时候更应该少出门。荀彧安顿好手上的食材,转身进卧室准备再检查一下窗户,他一进去就看到郭嘉一副窗外日迟迟的模样懈怠在飘窗上,脚上只踩了一层薄船袜就敢蹬在冰冷的墙面,浑不在意体内热源有多少,能暖热无生命的石砖板材。郭嘉把脸藏在书后面,状若无事发生,小声念叨课本重难点,荀彧盯着她瞧了整整半分钟,终于她憋不住了。

        “师兄。”她一叫他“师兄”他就知道准没好事,这姑娘平时私下里可以给他叫上一百个名号。

        荀彧没说话,只走过去用手背试了试温度,她裸露的脚背颜色白到发青,不出意料凉得木然。

        “师兄,我真不冷。”她补话补得飞快,又丢下书,坐直身子朝他伸出手,“不信你瞧——”她两手一拍,手心合上他的,果然手心温热,温度甚至可以擦边定义成炽热滚烫。郭嘉的手常年热着,即使在冬天里也有热情的温度,揣进兜里悄悄摸到荀彧的指尖握住给他温暖。她整个人都如同这两点手心,热源集中且炽烈——常会让人奇怪那样一副躯体如何供给这样的能源,仿佛取之不竭似的,只能解释为这点热意是仿佛攀在大树上的寄生藤蔓,蛮横无理地将她体内的平衡打破,一整个星球的矿藏都倾斜过来,支撑这一个支点超乎其本来视星等的燃烧。

        “你只有手心是热的,也不管用。”荀彧说,刚刚处理过冷冻食材的手确实是在她的包围下逐渐暖和起来了。

        “不止是手心。”她嘿然一笑,又露出惯常那种神情,拉过他的手就毫无预兆地抚上心口。“这儿也是热的,你瞧,它跳得多快、多暖洋洋哇。”


        荀文若六岁时,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炼钢厂里光亮平整的湖面,每一个湖都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地狱洞口,火焰的魔鬼只在有物件滑落进去时才张开血盆大口。后来他看到采访节目里的火树银花,看到种种烟火大火一瞬即逝的图景,火和热源,在他古早的梦里化身成结局壮烈的上古传说,值得称颂的光华往往来不及捕捉,而含有痛苦罪恶的那一种火光却时时在地壳下挣扎着。高中时朋友相约着去看过花火,他敏锐的鼻子只记住硝烟的味道,那是天上物落进尘世里不堪的投影。郭嘉没有火的味道,她气味淡薄,即使和他住在一起后他也挑选了适合女孩子的熏香,拿给她熏衣服用,一年半载下来她却仍然少有他气味的印迹——他此刻离她离得很近,手还在距离她胸口内外柔软都很不合礼节的地方,他嗅得出她:她无香料可耳濡目染的痕迹。天上的飞鸟来来去去的轨迹明了又淡泊,郭嘉耳后的皮肤近乎透明,其下有一整个湖泊伴随芦苇、水鸟的秋天的味道。

评论 ( 3 )
热度 ( 41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__墨迹__ | Powered by LOFTER